#轨迹同人。雷克特中心。

#CP:雷克特&米利亚姆;以及雷科

#这是个晓之轨迹皮脆血薄的阿毛人设虐我一脸,以及最近沉迷的迷宫RPG路弗兰的地下迷宫与魔女之团捅开的无数脑洞一起催生的产物

#这是个脑洞文,脑洞文,脑洞文。没头没尾!Bug请无视,逻辑见鬼去!

#看了眼日历,既然还在一个月有效期内,就姑且作为给 @陌上行 的生日贺文吧(这样的贺文可以被接受吗????)


カカシ 


“算了吧。”地上的男人劝她说。他说的是放弃的话,语调里却没有什么失望或绝望的意思。然而米利亚姆却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她的脸皱成一团,手在发抖,面前一个半透明的小银的躯壳悬在半空中,却再也不能实体化了。

“不行不行。”她说,“我再试一次。一定可以的。”

“算了吧。”男人又说了一遍,语气里是笑的意味,“寿命该到的时候,不要急,也不要悲伤。看开就好。”他这么说着,不知道说的是小银,是米利亚姆,还是他自己。

“可是……可是,小银……小银它……”米利亚姆呜咽着,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地上的男人有点悲伤地微笑着,嘴上却还是哄:“好啦好啦,毕竟已经在一起了那么久,能在没人打扰的环境下安安静静地分别,不笑着说再见吗?”

他所谓没人打扰的的环境便是他们身处的这个地牢,除了他们之外别无一人的地牢,整个天棚被轰塌了一半的地牢。

“可是……可是,没有小银……没有小银的话……”米利亚姆拿手背狠命抹掉不停掉下来的眼泪,“我,我没法把雷克特你背出去啊——”

她说完这半句话忽然再也憋不住地嚎哭出来,咚地一下往地上一跪,整个身子扑进男人的怀里。男人用两臂接着她,手心在她背上轻轻地拍着。

“米利亚姆能来跟我道别,我就已经很开心啦。”他轻快地说。

“可我不开心,一点也不开心。”米利亚姆边哭边抗议,两只胳膊把男人圈住,圈得紧紧得,眼泪和鼻涕全都擦在男人的衬衣胸口上。

“喂喂,米利亚姆。”男人被压得有点儿喘不过气,“你不是这么爱哭吧?”

“我不爱哭!”米利亚姆大声抗议,“完全没有在哭!眼睛里进了东西——这个地牢的空气里充满了脏东西!”

她把他松开,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然而大颗的泪珠子从通红的眼圈里依旧不停地啪嗒啪嗒往外掉。掉在脸上,掉在胳膊上,掉在外套上,掉在男人被石块砸得血肉模糊已经完全动不了的两条腿上。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等米利亚姆终于哭累了之后,雷克特这么问道。

“因为雷克特你没有回来呀。”米利亚姆靠墙坐着,两手抱着膝盖,“我和克蕾雅等了你五天,整整五天。克蕾雅说你一定会回来,你从来说到做到,承诺了的事情一定会办到——所以你几乎完全不给人任何承诺。但是这次你说了,你说你会回来的。我们都信你。”

她把头埋进膝盖里,不让他看她的脸。

“我现在还是信你。雷克特不是食言的人。”她接着说,声音闷在两腿之间,“雷克特承诺过的事情做不到了那一定是有别的原因。雷克特答应过会回来的却没有回来,那是因为,那是因为——”

她没有说完。她抱着膝盖又小声地抽泣起来。

“唔,可是——”雷克特在脑中搜索了一下措辞,“米利亚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诶?”米利亚姆停住了抽泣,有些讶异地抬起头来,“因为大叔给雷克特的任务不就是——”

“任务?”雷克特皱着眉,若有所思。

“雷克特,”米利亚姆盯着他,“你有什么事吗?你看起来很奇怪。”

“呐米利亚姆,”雷克特说,“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什,什么地方?”米利亚姆的声调被彻底的惊讶抬高了,“格兰赛尔啊。这是格兰赛尔城的地牢啊。雷克特你没事吧?你——”

“嘿嘿。”雷克特笑起来,笑容里有些无所谓的无奈,“这个地方崩塌的时候,石头掉下来砸的不仅是我的腿,还砸坏了这个。”他举起自己的左手给对方看。手腕上戴着的两只金色手环很明显地变了形,其中一只断开了一道缺口。

“这里的回路断了,有部分记忆被损坏了。”他嘿嘿笑着,露出一副做了坏事不小心被撞见了的心虚模样。

米利亚姆愣住了,愣完之后的第一反应是出口问一句:“那你记得我吗?”

“记得。”雷克特认真地点头。

“全部都记得?”米利亚姆瞪大了眼睛问,“我是从哪里来的?我们第一次怎么见面的?你和大叔怎么给我起外号的?”

“记得记得。”雷克特连连点头。

“我去托尔兹士官学院之前你跟我说了什么话?”

“记得。”

“你和我和克蕾雅第一次去的那个拉面馆,我们都点了什么口味的?”

“记得。”

“我最喜欢的玩具?”

“当然记得!熊!”

米利亚姆好像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地大声舒一口气:“太好了,我还以为雷克特要把我忘了呢。”

“没有。关于米利亚姆的事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雷克特温和地说。

“那么克蕾雅呢?大叔呢?记得吗?”

“也都记得。”

“可是雷克特不记得任务了?是不记得这次任务了吗?”

“这次的任务是不记得了。”雷克特慢吞吞地说,慢吞吞地试图从残缺的记忆里翻出些什么,“好像还忘了一些别的东西,以前曾经有过的任务之类的东西——我不记得了所以也无法确定。”

“唔。”米利亚姆悲伤地看着他,“我可以怎么帮你吗?”

“我不知道。”雷克特顿了顿,“我还是不知道这是哪里。你说格兰赛尔?格兰赛尔是什么地方?也许你跟我说说我这次的任务到底是什么,我可能能想起点什么来。”

 

 

情况变得无解起来。即使米利亚姆用了最大的努力将自己对这项任务的所有了解情况对雷克特一一说明,还附带地讲格兰赛尔王城、格兰赛尔王城所属的利贝尔王国的所有历史、政治、军事和外交情况如同背教科书般地复述了一遍,雷克特也只是默默地点头。他只是将这部分的信息存入了现在的脑中,却没有显露出一星半点找回丢失的记忆的表情。

“好吧。”米利亚姆说得口干舌燥终于叹口气表示到此为止,然而又有点不甘心地补着问了一句:“雷克特,你对你自己的事情,都还记得吗?”

“我自己?”雷克特一时有些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见米利亚姆把视线落到他碎了一块的手环上才反应过来,于是轻快地笑笑,“记得的,重要的大抵都记得的。”

“唔。”米利亚姆咬了咬嘴唇,觉得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好。

在她和雷克特之间,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好的情形以前一次也没有出现过。这实在是太过异常的状况。不过话说回来,失去部分记忆的雷克特也好,断了两条腿完全走不动的雷克特也好,以前也从未出现过——至少从未在她面前出现过。虽然她曾经听说过雷克特的确有次困在了利贝尔回不去了,究竟是怎么被困住的她不知道——是腿动不了了手动不了了还是有了其他的什么故障她并不清楚——但是后来她看见一个穿着抢眼的外套和拖鞋的、一头红发乱糟糟的亚兰德尔大尉举着一个硕大的棉花糖活蹦乱跳地朝她走来的时候,她笑着心想大概没有能困住这家伙的东西。

“那么——”她努力地想了想,说出了这么句话,“你饿吗?”

“什么?”雷克特尚沉浸在对于刚才那番解说的思考之中而没有回过神。

“我是说,你觉得饿吗?”米利亚姆重复了一次,“你这么个状况多久了?”

“我不知道。这里看不到天,看不到日出日落,数不出来天数。”

“十五天,至少十五天了。”米利亚姆扳着手指头,“爆破发生的时间是在十五天前,而利贝尔王室的人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在那天之前已经全部撤走了。就算他们之前有给你吃的,之后就没有人能给你送吃的了。”

“嗯。”

“十五天没吃东西,你不饿吗?”

“米利亚姆,你在问一个奇怪的问题。”雷克特笑着。

“我知道。”米利亚姆垂下头去,“可是你记得吗?你第一次说带我和克蕾雅出去吃面的时候,我说我不饿,你说饿不饿没有关系,吃东西能让人愉快。所以说,不管肚子究竟觉不觉得饿,都应该按时吃东西的。”

“嗯,说得对。”雷克特点头。

“那么我去给你找点吃的。”米利亚姆站起身来,“王城这么大,总有些地方能找到能吃的食物。”

 

 

她给他带回了一盘色泽奇异的菜。

“导力能源都断了,冷库也都坏了。能找到的只有罐头了。”米利亚姆这样说着,“为了营养均衡我把荤的和素的罐头拌在了一起。”她指着那盘说着。盘子底层是深褐色的肉块和肉酱,上方是橙黄色的看起来是桃子的果肉。

“你尝尝看。”她把盘子递给对方。

雷克特对着那盘奇异的组合食物眨了眨眼。它们还是热乎的,看来米利亚姆想了什么方法把它们给加了加热。牛肉的咸味混合着热了的桃子罐头果肉的香甜,有一种奇特的气息。但他什么也没说,拿着叉子叉了一块桃子又叉了一块肉往嘴里送。

“要水的话,这里有。”米利亚姆举起一个水瓶子。

“唔唔,一会儿……”他吃得很快,狼吞虎咽地三下五除二吃得一干二净,又接过水瓶咕噜咕噜下肚,然后一抹嘴,说,“这辈子最好吃的饭菜。”

“你撒谎。”米利亚姆斩钉截铁道。

“没撒谎。”雷克特咧开嘴,“因为它让我非常开心。”

“真的?”

“真的。”雷克特拍着胸脯,“我骗过你吗?”

“没有。”米利亚姆摇着头,“但是也许你吃过比这个更好吃的饭菜,也有过比这个让你更开心的饭菜,只是不巧你把它忘了罢了。”

“那么就是在我能记起来的部分里这辈子最好吃的、最开心的饭菜。”雷克特严谨地修正道,“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沉默了。

 

 

沉默了许久,米利亚姆小声地打破沉默:“雷克特,还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我想为你做些什么。以前从来都是你为我做得多。现在我们要道别了,仅有的机会,我想能为你做一点什么,小小的一点也好——这样你能愉快地离开,离开之后无论在哪里也都会记得我。”

“唔——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雷克特认真地思索,“那么,你帮我四周找找能不能看见我的导力器?我不知道是我弄丢了它还是之前它就被别人扣下了。”

米利亚姆在瓦砾堆里翻了好半天,最后摇着头说没有,连个碎片的影子也没有。

“那就是被拿走了。”雷克特下了判断,“也是正常,关进地牢的人怎么能不没收了导力器。”

“但他们不该拿走你的导力器。”米利亚姆打抱不平地说。

“他们当然不该。”雷克特用力点头,“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魔法少年来说,拿走他的导力器等于取走了他的性命。”

“你就不该让他们拿走你的导力器。”米利亚姆更加愤愤不平地说,“雷克特以前从未犯过这种错,让别人取走了自己的导力器。”

“是啊……”

“就好像米利亚姆一定不会让别人偷走她的小银一样!”她铿锵地宣誓。

“但我不记得是怎么被他们拿走的了。”雷克特沉思。

“他们拿走了你的导力器,把你关起来,还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把所有的人疏散一空,只留下了你。”米利亚姆继续道。

“所有的人?”雷克特眯起眼睛,“你去找食物的时候,没有发现任何其他人?或者尸体?囚犯的也没有?”

“没有。一个人影也没有。一具尸体也没有。”米利亚姆确凿万分地说,“地牢里也没有。”

“要么他们的囚犯只有我一个,要么他们把囚犯也带走了。”

“王室贵族逃难的时候谁会带走囚犯?”米利亚姆反问。

“一般的是不会。”雷克特缓缓地说,“……大概。”

他说得有点犹豫,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犹豫的是什么。他心底有一种难以言状的不安,好像自己遗失了某种重要的东西。是因为记忆缺失的剥离感吧,他想。

 

 

“呐,雷克特,我还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吗?”在给他送来了五六次的肉罐头拌不同种类的水果罐头之后,米利亚姆又问。

“你已经做得足够多了。”雷克特回答。

“但我连你的导力器也没能帮你找到。”米利亚姆嘟囔。

“这没有关系,反正我也不会再需要它。”他把脑袋靠上未塌的半堵石墙,悠悠然闭上了眼睛。

“如果工房还在的话,我或许可以帮雷克特把损坏的记忆找回来。”米利亚姆继续嘟囔着,“可惜工房已经没了。”

“没了就没了吧。”雷克特闭着眼睛说,“你看我至少完全没有把你忘掉不是吗?其它的东西,忘了也好,记着也好,到了那个世界也用不着。”

“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呢?”米利亚姆问道,“小银现在已经去了吗?米利亚姆将来也会要去的吗?”

“嗯,不过米利亚姆还要过很久。多久我不知道,但是比我要久。”

“呐,雷克特,你和小银和我要去的那个世界,是不是和克蕾雅的不一样?”米利亚姆问得有点焦急,“是不是和我在托尔兹的同学们要去的那个世界也不一样?”

雷克特难得地沉默了好一会儿,依旧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那样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会很寂寞的。”米利亚姆低声地自言自语,忽而又振作起来,大声地说,“不过能见到雷克特和小银,也就足够好了。”

“米利亚姆。”闭着眼睛的雷克特喊了她一声。

“怎么?需要什么吗?”她急切地探过身。

“你不用呆在这儿陪我啦。”他轻声说,“你陪了我够久啦,也给我吃了不少好东西啦。我现在腿不能动,但是我不知道我还要耗多久才会彻底地不能动了。我不需要吃东西,我也不需要再找什么了。”

“雷克特……”

“小银不在了,但是米利亚姆你自己还是能走回去的。这个格兰赛尔也好利贝尔也好,依你说的来看是个不算大的地方。你是说有个哈肯大门的可以通往埃雷波尼亚?那么走过去,在这里带好足够的储备,然后走回去。你的体力比我好。既然我当初能……”他说了半句话突然停了,皱着眉头对自己困惑了一会儿,“……算了,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了。”

“可是雷克特——”

“你已经和我道过别了。”雷克特打断她,“所以回去吧。回到等你的人的身边,不要像我一样爽了约。”

 

 

“我没有跟谁有约。”米利亚姆很小声地说,“所以也不会爽了谁的约。”

“你说什么?”雷克特有点儿警觉地睁开眼。

“你让我回去,可我不知道可以回哪儿去。”米利亚姆接着说,“本来想着和雷克特愉快地道别,那就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可,可是你要让我回去,我却真的没有什么应该回去的地方。”

“发生了什么?大叔呢?克蕾雅呢?其他人呢?”

米利亚姆咬着嘴唇直摇头,就是不说话。

雷克特看着她摇了一会儿头,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如果我回去能找得到大叔,能找得到克蕾雅,或者能找得到其他任何一个能来救雷克特的人,不要说走了,我一定是用跑的。”米利亚姆低着头,“雷克特你觉得我是为什么呆在这里,是为了消磨时间吗?”

“对不起。”雷克特又说了一遍。

“雷克特不用道歉,雷克特没有错。”米利亚姆又摇起头来,“只是不要再说让我离开的话了。”

 

 

于是她继续给他带来色泽奇异的拼盘罐头。她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自己却不怎么动。原本胃口比牛大的米利亚姆现在几乎没有吃任何东西的食欲,她只是为了让雷克特不多想所以才少许地示意性地吃一些。她或他都不需要食物。但如果食物能给人带来快乐的话,看着他吃比起自己吃在这种时候更让她快乐一些。

她后来每天在格兰赛尔王城废墟的各个角落翻找可以利用的资源。这里一把耀晶片,那里几罐液体导力能源;这里一把螺丝刀,那里几个半废弃的导力器的空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能派得上用场,也可能完全一无用处。她只是必须找点儿事情做,于是把这些东西搬进了地牢里,把那盏快要撑不住的导力灯换了个新,剩余的东西整理好摆成一堆,放在眼前看着,心里也觉得充盈一点。

有了这些东西她或许能让他死得慢一些。但死得慢一些并不等同于活得久一些。更加漫长的等待对于两人都不是必须的。与其把资源用于没有未来的生命上,不如多做几顿饭菜——罐头拼盘就好——至少眼下能吃,能吃得香。

再后来她开始在格兰赛尔王城里寻找一些别的东西。雷克特说话的时间越来越少了,闭着眼睛打盹的时间越来越多了——他大概不是在睡觉,他只是觉得累了,于是靠着那未塌的半堵石墙思索一下剩余的人生。但是两人这么闷头不语地对坐着也太无聊,而她既然要留在这里陪着他走完最后的路程,理所当然地要想点办法让他不觉得那么无聊。

“无聊是生命的杀手。”记不清在什么时候但是肯定是在某个赌场老虎机前雷克特曾这么说过。

但她并不能够从某处搞来一台老虎机或是什么别的东西。

于是她翻遍了整个格兰赛尔王城,找到了一本书。

 

 

“雷克特,我不会讲故事,但是我可以念故事给你听。”她晃着那本书,“当然,如果故事讲得不好,那么一定是这个作者写得不好。”

“嗯。”

“其它的书要么烧光了要么烧了一半要么都是写枯燥无聊的历史政治书,讲故事的书完全没有——除了这一本。”

“嗯。”

“所以好不好也没办法了,只能将就着听了。”

“嗯。”

“故事的题目叫做Feathertop。”米利亚姆用并不纯正的发音努力地读了一遍那个外来语的词汇,“或者叫它‘羽毛头’吧。”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巫婆。她一个人住在乡下的小屋里。她的屋外有一片田,种着粮食庄稼,但总有乌鸦飞来吃她的粮食庄稼。

“于是巫婆动手做了一个稻草人。用一根扫帚、两根树枝和一些干草扎成了身子,用一块布做成了衣服,再用一个南瓜做成了头。巫婆看了看,觉得自己的稻草人还不够英俊,于是又用自己珍藏的一根漂亮的飞鸟的翎毛插在了稻草人的头上。‘哎呀,这样可就是个英俊的人儿啦!’巫婆看着自己的作品,得意洋洋地欣赏道。

“但是这个稻草人做得实在太精致,太英俊,太漂亮了。巫婆觉得把他插在地里驱赶乌鸦实在是太可惜了。巫婆对着自己亲手做出来的稻草人左看看右看看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是喜欢,越看越是疼爱。于是有一天,巫婆说:

“‘这块田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你应该拥有整个世界。’”

 

“哈哈哈哈!”雷克特笑出声来,靠墙的后脑勺撞击着墙面,“米利亚姆,你是故意挑的这本书吗?”

“是巧合!真的是巧合!”米利亚姆辩解道,“何况雷克特你并没有那么精致,也没有那么英俊,更谈不上什么漂亮。”

“一个南瓜做成脑袋、扫帚做成身子的稻草人怎么能够英俊漂亮?”雷克特继续开怀大笑,“那个巫婆的审美观一定是被吃了。”

“这样说不对!”米利亚姆抗议道,“比如我就觉得小银很英俊很漂亮。不要乱吐槽,你乱吐槽我怎么接着给你讲故事?”

“好好好,你接着讲……哈哈哈哈!”

 

“于是巫婆找来了一只烟斗,塞进了稻草人的嘴里,然后吟诵了一长串咒语。‘吸气,吐气。吸气,再吐气。对,一下一下地来,跟着脉搏的节奏一下一下地来。’她对稻草人这么诱导着。烟斗里的火星亮起来,随着巫婆话语的节奏一明一灭起来。

“接着,稻草人动了。南瓜不再是南瓜,扫帚也不再是扫帚。原本细细干干的两根枯树枝变成了两只优雅的胳膊,原本空空洞洞的两个眼眶也变成了灵动的眼珠子。

“‘做得很棒,我的宝贝儿!’巫婆高兴地说道,‘继续这样,吸气和吐气。这是你的生命,我的孩子。不要丢了这个烟斗,不要忘了它。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个人了,是个英俊潇洒而且富有的贵族青年。我会给你一切,你会拥有你想要的一切!’”

 

“哈哈哈哈!”雷克特又在大笑,“一个抽烟斗的稻草人,哈哈哈哈!”

“有这么好笑?”

“很好笑很好笑!他不怕不小心把自己烧了吗?哈哈哈哈哈!”

“那是烟斗,不会烧到自己的。”

“反正我不抽烟,哈哈哈哈!”雷克特继续在某个米利亚姆够不着的笑点上开怀大笑,“你看我连火魔法都是要避开的,万一点着了自己怎么办?哈哈哈哈!”

“你又不是个真的稻草人。把你做出来的也不是巫婆。”米利亚姆很较真地纠正。

“嗯嗯~但是这个巫婆真有意思,觉得稻草人英俊,还让他叼烟斗,哈哈哈哈!”

米利亚姆合上了书扔到一旁:“看来今天的效果很好呢。剩下的故事明天继续!”

她想书就这么一本,一天读完了之后又要无聊了。虽然她不是太懂雷克特究竟在觉得什么那么好笑,但是他笑就好,开心就好。

 

 

米利亚姆的收集物又多了一些。她把新找到的的几根二极管用导线穿起来,两头接上废弃导力器的外壳,把耀晶片融成了一团球塞进几个可以用的导力孔里。

她抓抓自己的头发,说:“还差一点儿,就能做成一个共振回路了。”

“你要做什么?”雷克特本以为她就是在玩,没想到她是在想做什么东西。

“一个小型的魔法回复装置。”米利亚姆托着腮思考,“我在托尔兹学院的时候那个很厉害的技术宅乔治跟我讲解过这东西的线路构造。他说只要有简单的材料谁都能自己做,万一遇到在野外小银受损伤的情况又没有其它办法的时候可以补救补救。”

她停了停,加上一句:“当然,小银在这之前从来没有损伤过。”

“现在它也不是损伤了,是时限到了。”雷克特说,“你都叫不出它了,还能修复吗?”

“我不是想修它。”米利亚姆说,“我是想修雷克特你的手环。”

“为了什么?”雷克特问,“不是说了吗?其它的东西,忘了也好,反正用不着了。”

“我是这样想的,”米利亚姆用一种努力商讨的语气,“假如很不巧雷克特忘掉的部分是关于米利亚姆的一切,那么米利亚姆会有些伤心;假如雷克特还说忘了也好,因为用不着了,那么米利亚姆会更加伤心。如果雷克特被损坏的那部分数据里有着某个跟米利亚姆一样在乎的人,那么雷克特你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很不对呢?”

雷克特没有回答。他无法回答,他没有能力为自己所不拥有的记忆作答。

“我不希望雷克特留下什么遗憾。”米利亚姆继续说,“我找不回雷克特的导力器,但是我想试着帮你把丢掉的记忆找回来,即使只能找回一点点也好。”

 

 

‘羽毛头’的故事在第二天继续。

米利亚姆打开书页,就着摇摆的导力灯光一字一眼朗读着。

 

“‘我亲爱的孩子,我要送你出门。’巫婆对着变成了人的稻草人说,“我赠予你一个名字,你就叫‘Feathertop’。我赠予你数不尽的财产,你将比所有人富裕。我赠予你贵族的头衔,你可以告诉别人你是个高贵的伯爵。我赠予你知识和伶俐的口舌,你将在那些人类之间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你到城里去拜访那位高傲的市长先生吧,说你是从我这儿来的。他曾受惠于我,必然不能拒绝你。你有容貌,有才气,有财富,有头衔。你有一切世人钟爱的东西。他会给你介绍一个很好的职位,他还会把他美丽的女儿嫁给你。去吧!我的孩子,去赢得你的世界吧!’

“稻草人对自己的‘母亲’道了谢,出门去了。”

 

“唔。”这一次雷克特没有哈哈大笑,反而是锁着眉头沉思起来,“这位抽着烟斗的稻草人君和市长的美丽女儿一见倾心,然而市长因为心怀鬼胎阻挠女儿和稻草人的爱情,于是稻草人抛弃了一切功名利禄和真心爱上他的姑娘一起私奔了吗?”

“雷克特好像很喜欢私奔梗啊。”米利亚姆大惊小怪起来。

“诶,有吗?”

“有啊当然有。让我想想,有一次,有一次——”米利亚姆着急地挠着脑门,“啊对!就是那次,雷克特你留学回来不久的时候,大叔找你和我和克蕾雅三个人开会,说的关于抑制利贝尔的问题,你说什么来着?你说‘让我去把利贝尔的王女骗走私奔了就行’,然后被克蕾雅狠狠训了一顿——不过你是不记得了吧?”

“不记得了……”雷克特一脸深沉,“而且你说留学回来的时候,我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去哪儿留过学了。”

“在我和雷克特第一次见面的一个月之后,雷克特你就来利贝尔留学了。”

“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用的还是旧型号吧?”

“对呀对呀。你当时看见了我的小银,还跟大叔死缠烂打地说也想要一个,说什么你的续航那么短,不外挂一个飞行器要是回不来了死在外面怎么办。结果大叔说你是去收集情报的不是去张牙舞爪的。”

“结果我真的死在外面了吧。”

“这个你还记得?”

“嗯,虽然不记得怎么死的和死在哪儿了,但是记得我死过一回。然后再醒来又是在工房里了。结果大叔给我升了级,却还是没有加外挂飞行器。那个升级和没升级没两样,我说我还是续航不行,还会死在外面。他说你的任务都是用脑的,要死的时候让白兔去驮着你回来就行;没赶得及的话就再做一个,反正你的模型都好了,数据时时刻刻都有备份,就是一个月的工期。”

“哈哈哈,大叔他对你真苛刻。”

“是啊,刻薄小气的大叔。我还不如找个漂亮的姑娘私奔了呢。”

 

 

但是‘羽毛头’的故事里,市长的美丽的女儿并没有和稻草人一起私奔。

稻草人和市长的女儿的确一见倾心了,也的确连婚约都订好了。热恋中的两人手挽着手在市长府邸的院子里散步,却无意路经一面立在转角的全身镜。镜子是不说谎的。镜子里反射出稻草人真实的形象——扫帚和树枝做成的身子,南瓜做成的头。

“市长的女儿尖叫了一声,吓得转身就跑。而羽毛头第一次看见了真实的自己,他感到震惊和痛苦,更多的是失望。他站在镜子之前,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头颅、空荡荡的身子。他看见自己嘴里叼着的那只烟斗,还在呼哧呼哧地冒火星。

“他想起来巫婆对他所说过的话——‘不要丢了它。它是你的生命。’”

 

米利亚姆啪地一声把书合上,愤愤不平地说:“这个女人真蠢。这个镜子也真蠢。”

“为什么说它们蠢?”雷克特问。

“因为它们看的只是表象。镜子也是,即使它映出的是所谓的真实形象,它也并没有看到真正的羽毛头。它只会单纯地反射事物的表面,它什么也不懂!它看不到真相!”

“镜子是无辜的,米利亚姆,它只是说了实话。”雷克特和善地笑笑,“蠢的不是镜子也不是那个姑娘,蠢的是稻草人自己。”

“为什么?”

“因为呀,他连自己都不能好好认识。不能认识自己,就不能把真实的自己展现给别人。不能给予真实的自我却还要追求别人的爱情,这不是愚蠢吗?”

“可是……”

“从姑娘的立场来看,稻草人肯定就是一个欺骗者呀。虽然稻草人是挺无辜,但是人与人的交往,尤其是涉及到感情的时候,如果不敢或不能把真实的自己展现给对方的话,那就该有所觉悟自觉地离得远一些。如果真是很认真想要谈所谓爱情的时候,那么就该想清楚,怎么把真相和心同时掏给对方看,同时也做好被抛弃的觉悟——这当然是更大的觉悟。”

“可是稻草人本来就没有心。”

“不是说实体的心。”雷克特微微笑着,“真想要让对方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南瓜一个扫帚和两根树枝的话,总是有办法让对方知道的。心这种东西,想要掏总是能掏出来的。只是这位稻草人君,他还并没有看清自己的能力,他也并没有真正的爱人的心而已。”

 

米利亚姆又翻开书来。

她摸了摸剩余的书页,说:“离结局只有两页了。两页之内不可能发生什么惊天的逆转的大好事。之前那么多页都没能做到的事情,两页之内不可能做到了。”

“所以,还想听结局吗?”她抬起头来问雷克特,“我猜想不是什么好结局。”

 

 

米利亚姆最后的材料终于凑齐了。她把线路都接好,把开关推上。她让雷克特把手腕放进小小的回路构成的局部的导力磁场中。

“希望能有点儿用吧。”她不太确定地说。就如同她每次做料理前说“希望能好吃吧”的感觉。

导力场合手环上的微回路发生了共鸣。手环损伤处的裂痕上汇集了小小的蓝光。

“应该是有点儿用吧。”米利亚姆继续不太确定地说。就跟她每次尝了一口自己做好的料理之后偏着脑袋说“应该还是能吃吧”一个感觉。

雷克特注视着那小小的蓝光在裂痕上跳跃着环绕着,其实心里并不抱什么希望。只是米利亚姆希望这么试一次,他也便让她试一次。丢失的记忆他并无所谓。他本来也并无记忆。他和书里那个稻草人是一样的,原本就没有所谓记忆。他们的生命只不过是像烟一样的东西,而依托于那个生命的记忆更是比烟还要缥缈的东西。丢失也便丢失了,只要燃烧过了也就足矣。

然而那一霎那,手环的裂隙上闪出了一丝火花,他眼前一亮,有什么东西流入了他的脑中。很软很轻,像云像烟也像水一样的东西。

 

 

他站在格兰赛尔王城的一间书房里。他面对着紫发的少女,不,应该说是女王。

他举着剑,笑着对她。

“我留下了闯入的痕迹。你们的警卫十分钟之后就会赶到这里。他们会发现我试图挟持你。你要让他们抓住我,把我扔进大牢里。然后你要派人去查,你能查到我所说的那些线索。”

“可是雷克特学长……”

“我不是你的学长。”他笑着说,“就算曾经是,后来也不是了。现在不是叙旧的时间。你的时间有限。你只有五天了。”

“可如果把你关进牢里……”

“你们撤离后我有办法逃跑的。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也可以去追上你——作为一个帮手,而不是敌方的间谍。”

“……撤离前我会下令释放或转移所有囚犯的。怎样的囚犯也罪不至死。”

“呵呵,果然是我认识的小科洛丝啊。”他轻声笑起来,“不过听我说完,等你的警卫来了,记得抢下我的剑,更不要忘了我怀里的导力器——那不是一般的导力器。埃雷波尼亚帝国铁血之子专门配备的导力器,里面藏着不同寻常的东西。找你们的拉塞尔博士,找像拉塞尔博士那样的导力专家,把这个导力器拿去拆了,卸了,剖开来看看。里面有我刚才告诉你的消息,也有其它我没有足够时间告诉你的消息。”

“可,可是这样你就完全没有了武器。”

“你们利贝尔难道民主到允许囚犯携带武器吗?”他打趣,“放心吧,我亲爱的小科洛丝,你认为我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吗?没有了剑没有了导力器我就寸步难行了?就没有逃跑的办法了?”

“你当真?”

“我有对你说过谎吗?”

“……没有。”

“我只是有不对你说的事情,但只要说出口的事情就都不会是谎话。”他抬头挺胸地笑着,“这是我做人的基本原则。”

“我信你。”

“感谢你的信任。”他说着,心里想着这确乎是自己第一次对她说谎。但大概是他第二次对人说谎。

“还有几分钟,有什么别的话想问我的吗?”他笑盈盈地提着剑,随时准备好扮演挟持女王的不法分子。

科洛蒂亚女王沉默地看了他数秒,开口问:“你是为什么要跟着奥斯本宰相做事?又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背叛他?”

“啊哈哈哈。”他爽朗地笑起来,“我呀,我其实并没有什么能自我选择的自由呢。努力地来自我选择一次,自然要攒起来玩个大的。”

 

 

“米利亚姆。”他喊她,“我们来听听故事的结局吧。”

“可那大概不是一个什么好结局。”

“也许不是个什么好结局,也许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相当好的结局呢。总之,不管是什么结局,读来听听吧。”他催促道,“你总不想让我死前还挂念着一个坑吧?”

米利亚姆瘪瘪嘴,再一次打开了书。

 

“Feathertop震惊失落地回到巫婆的小屋。他对着巫婆痛苦地自白道:

“‘母亲啊,我不是一个人。我的身体只是一团干枯的稻草,我的脑袋只是一个空空如也的南瓜壳儿,我什么也没有。我的生命是一团空虚的烟雾。我不应该这样活下去。’

“他用手托住了原本叼在嘴里的烟斗,他把烟斗狠狠地摔在巫婆的田地里。烟斗哐的一声碎开了。一秒钟前还好好地站立着的Feathertop忽地一下摔在了地上。他的身子变回了一把扫帚和一团干草,他的两只胳膊变回了两根干枯的树枝,他的一身华丽衣裳变回了简单的布料,他的脑袋变回了一个空空的南瓜,摔在地上的时候从身体上脱节下来,骨碌碌滚了几圈。烟斗里烟草的火星熄灭了。

“巫婆深深地叹了口气,望着地上的自己的孩子的碎片,自言自语道:‘我的孩子啊,你比世上的那些人好了不知多少倍。你比他们更知道自己是什么,你做了你的选择。也许你是对的。你更适合简简单单地就做一个稻草人。’

“从那以后,巫婆的农田里始终站着一只英俊漂亮的、头上顶着羽毛的稻草人。”

 

“嗯。就这样。”米利亚姆合上书,“不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也不是一个太糟糕的结局。”

“一个合理的结局。”雷克特笑着说。

“对,合情合理。”米利亚姆赞同地点头,“但是现在我也觉得雷克特你说得对了,这个稻草人,他很蠢。”

“是的,蠢极了。”

“很蠢,但是也很聪明。”

 

 

Fin.

 

 

 

 

注1:“Feathertop”的故事本是Nathaniel Hawthorne所写的一部短篇小说,最初发表于1852年,后来多次改编成各种戏剧。我小时候读过的是改编后的剧本。这里写的在我能记住的范围内对原作剧情没有什么更改。

注2:脑洞灵感来源之一,晓之轨迹虐了我一脸的阿毛数值设定;灵感来源之二,路弗兰的地下迷宫与魔女之团这个DRPG。阿毛人偶设定的灵感来源就是后者的女主。阿毛版本升级灵感来源就是后者的魂移。阿毛断腿的灵感来源就是后者的实战经历(惨痛)。

 


评论
热度(25)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水狐狸 | Powered by LOFTER